【美国山火为什么不扑灭】管理策略、挑战与多重因素
当人们看到美国西部地区年复一年发生大规模山火时，一个普遍的疑问是：为什么不把所有的火都扑灭？这种想法源于对城市火灾的认知，即火灾发生就必须全力扑灭。然而，美国野外火灾的管理远比这复杂。事实并非“不扑灭”，而是“不能完全扑灭”和“不总是扑灭”。这背后涉及深远的生态因素、巨大的实际挑战、复杂的决策过程以及多重制约。
是什么让美国山火如此难以全面扑灭？
美国，特别是西部地区，拥有广阔的森林、草原和灌木丛，这些地貌是许多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火在许多这样的自然环境中，从历史和生态角度看，是一种必需的自然过程。因此，野外火灾（wildland fire）的管理与城市火灾救援有着根本的区别。
野外火灾管理不仅仅是扑灭，而是一种综合策略，目标是保护生命、财产和关键基础设施，同时在可能的情况下，允许火在可控范围内发挥其生态作用。美国的机构，如林务局（Forest Service）和国家公园管理局（National Park Service），遵循的是“野外火灾管理”（Wildland Fire Management）政策，而不是简单的“火灾抑制”（Fire Suppression）。
这种管理策略承认，尝试扑灭每一次火灾是不可行的，也是不明智的。部分火灾在特定条件下会被视为“资源”（fire as a resource），允许其在严格监测下燃烧，以达到减少燃料、维持生态健康的目的。然而，对于那些威胁到社区、基础设施或高价值资源的火灾，则会采取积极的抑制措施。
为什么不能或不总是全力扑灭？
无法或不总是全力扑灭所有美国山火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 生态系统的自然需求： 很多美国西部的生态系统是火灾依赖型的。例如，巨杉、某些松树的种子需要火的热量才能打开并萌发；火可以清除森林地表的枯枝落叶和灌木（燃料），为新的植被生长腾出空间和养分；周期性的低强度火灾可以阻止更具灾难性的高强度火灾发生。因此，历史上长期对所有火灾的全面抑制，反而导致燃料过度堆积，使得一旦发生火灾，强度会异常高，难以控制。
- 巨大的规模与快速蔓延： 美国野外区域极为广阔，山火往往在偏远、人迹罕至的地区发生。一旦点燃，特别是在干燥、多风的天气条件下，火势蔓延速度惊人，可以在短时间内覆盖数千甚至数万英亩。这种规模使得任何现有的消防资源都难以迅速完全包围和扑灭火头。
- 资源限制： 扑灭山火需要大量资金、高度训练的消防员、空中支援（飞机、直升机）、地面设备（推土机、消防车）等。这些资源是有限的。在火灾高发季节，可能同时发生数十甚至数百起火灾，现有资源必须进行分配和优先排序。不可能对每一个新出现的火点都投入足够的资源进行“全力以赴”的扑灭。
- 地形与可达性： 许多火灾发生在崎岖、陡峭的山区、峡谷或茂密的森林深处。这些地方地面部队难以快速到达，设备无法使用。即使是空中支援也可能受到地形、能见度或风力的限制。在这些地区，扑灭火灾的风险和成本都极高。
- 消防员的安全： 野外灭火是极其危险的工作。火势行为难以预测，风向突变、地形陡峭、烟雾弥漫、倒下的树木、落石等都可能对消防员造成致命威胁。在某些情况下，尝试直接扑灭快速蔓延或高强度的火势，对消防员来说风险过高。决策者有时会选择让火势燃烧到更安全、更容易控制的区域（如自然屏障或预先清理的防火线）再进行扑救，以保障人员安全。
- 天气条件： 天气是影响山火行为最重要的因素。高温、低湿度和强风会极大加速火势蔓延并提高强度，使扑救工作变得异常困难甚至无效。在极端天气条件下，最好的策略可能是在火势前端进行防御性部署，保护关键区域，而不是试图直接扑灭火头。
- 燃料的过度积累： 如前所述，过去几十年的全面抑制政策，加上森林管理实践的变化，导致许多森林中积累了过多的可燃物（枯木、灌木、稠密的树木）。这为火灾提供了充足的燃料，使其燃烧得更热、更快，难以控制。这就像房间里堆满了易燃物，一旦着火，会迅速成为一场大火。
- 气候变化的影响： 气候变化导致美国西部许多地区更加炎热、干燥，火灾季节更长，植被更加易燃。这使得火灾更容易发生，火势更难控制，进一步加剧了扑灭的挑战。
在哪里这些挑战最为突出？
野外火灾的挑战在美国西部各州尤为突出，包括加利福尼亚、俄勒冈、华盛顿、爱达荷、蒙大拿、科罗拉多、亚利桑那、新墨西哥等。这些地区拥有大面积的森林、草原和干旱灌木丛，气候条件（夏季炎热干燥）也更易发生火灾。特别是“野外-城市交界区”（Wildland-Urban Interface, WUI）是风险最高、扑救决策最复杂的区域。这是指人类居住区与野外植被区域相邻或交错的地带。在这里，保护生命和财产是首要任务，必须全力扑救，但同时消防员也面临着野外火灾固有的危险和快速蔓延的挑战。
扑灭山火需要多少资源？成本如何？
扑灭大型山火需要投入惊人的资源和资金。一次大型火灾的扑救可能需要数千名消防员（包括地面部队、突击队、管理人员），数十架甚至上百架飞机和直升机（用于投放阻燃剂、水或运送人员），以及大量的地面车辆和设备。每天的扑救成本可以达到数百万美元，整个火灾季节的总成本往往高达数十亿美元。例如，美国联邦政府和州政府每年在野外火灾扑救上的支出通常超过20亿至30亿美元，在火灾严重的年份甚至更高。高昂的成本也是资源分配和决策时必须考虑的重要因素，它限制了对每一个火灾都进行无限投入的可能性。
如何决定哪些火灾要全力扑灭？
美国野外火灾的管理机构遵循一套复杂的决策框架来确定如何响应火灾。这个过程被称为“火灾管理决策过程”（Fire Management Decision Process）。关键因素包括：
- 风险评估： 这是核心。评估火灾对人类生命和安全、社区、房屋、基础设施（如电力线、通信塔、水库）、自然资源（如濒危物种栖息地、饮用水源地、重要林木）构成的威胁。威胁等级越高，全力扑灭的优先级越高。
- 天气和燃料条件： 当前及预测的天气（风向、风速、温度、湿度）以及火灾区域的燃料类型和数量，都会影响火势行为和扑救的成功率和安全性。
- 地形： 火灾区域的地形会影响扑救人员和设备的部署以及火势的蔓延方向和速度。
- 可用资源： 评估当前可用的消防员、飞机、设备等资源是否足够进行有效扑救，以及这些资源是否被其他优先级更高的火灾所占用。
- 管理目标： 特定区域（如国家公园的荒野区域）可能有允许火灾在特定条件下燃烧的生态管理目标。在不威胁到高价值资源的前提下，可能会选择监控而非扑灭。
基于这些因素，火灾管理人员会制定一个响应策略，可能包括全力抑制（full suppression）、限制性行动（采取行动限制火势蔓延到特定区域）、监控（monitoring）或允许火灾在规定区域内燃烧（managed fire for resource benefit）。
除了扑灭，还有哪些“怎么做”的方式？
由于全面扑灭所有火灾既不可能也不理想，美国采取了多种互补性的策略来管理野外火灾风险：
- 计划性焚烧（Prescribed Burns）： 在天气条件适宜、火势容易控制的时机和地点，故意点燃并控制低强度火灾。这是一种主动减少森林地表燃料、模拟自然火周期的重要工具，有助于预防未来发生大规模、高强度的灾难性火灾。
- 机械化燃料清理： 使用机械设备（如伐木机、碎木机）或人工方式，移除森林中过多的树木、灌木和枯枝落叶，从而降低燃料密度。
- 建立防火线和缓冲带： 在社区或重要基础设施周边清理植被，建立难以燃烧的区域，减缓或阻止接近的野火蔓延。
- 提高社区抗火能力： 鼓励和帮助居住在WUI地区的居民改善房屋结构和周围景观，使其更能抵御野火。
- 火灾预测和模型： 利用科学数据和模型预测火灾发生的可能性、蔓延方向和强度，以便提前部署资源并制定策略。
总而言之，美国山火“不扑灭”的说法是对复杂现实的简化。更准确的理解是，美国对野外火灾采取的是一种基于风险评估、资源限制、生态需求和多重策略的管理方法。尝试扑灭每一次星星之火既不可行也不符合长期生态利益。面对越来越频繁和严重的火灾季节，挑战在于如何在保护生命财产、保障消防员安全和恢复生态平衡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这是一个持续演进和充满挑战的任务。
